一起实现孩子的前景
——学生个别化教育案例
上海市宜川中学 李新
夜 访
我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急切的声音：“李老师啊，快到我们家来一下吧！”我这下差不多全醒了。“别急别急，你是……？”“我是小豪妈妈，小豪和他爸爸吵起来了，都快要动手了！怎么办啊！”电话里果然有激烈的争吵声，间或夹杂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我马上就来！”一边连忙答应着，我一边穿衣下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11：55，正值子夜时分。老公早已被我吵醒，见我急匆匆地准备离去，连忙劝阻说太晚了不安全，让我不要出去。在我向他述说了事件的经过后，同样是老师的他也转而支持我，决定陪我一起下楼打车。已是深秋，冷清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我们俩迎着飕飕的凉风，等了许久才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向小豪家赶去……
回 顾
小豪是个身材高大的帅气男孩，为人爽朗、热心、善良、随和，在班级同学中有很好的人缘。“怎么会和爸爸闹得这么不开心了呢？”我心想。
记得我第一次去他家家访的时候，他带我参观他的卧室兼书房，满墙上贴的都是他喜爱的篮球明星的照片，他还兴奋地为我介绍着。小豪的爸爸在苏州的一家医药器材公司做老总，工作繁忙，平时很少回家。妈妈就全职在家照顾孩子，聊起孩子的学习、生活，当妈的总是满脸的焦虑，对如今越来越不听她话的儿子，仿佛有一肚子的怨气，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一听到妈妈开始唠叨，小豪就钻进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把絮叨中的妈妈和我留在客厅里，“你看看，你看看！李老师，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怎么能这样呢？”“小学时候他可好了，还是中队长呢！初中也还不错，能排在年级前十名，可上了高中就变啦，不听话，还不好好学习……”
第一次的家访在小豪妈妈的叙述中接近尾声，小豪始终关在房间不出来，我劝小豪妈妈，孩子大了，有自尊心，有自己的想法，家长不妨多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尊重理解孩子，并从积极的方面看待孩子的成长。不知小豪妈妈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谢谢你啊！李老师，帮我在学校里把他盯紧一点，他一定要被盯紧一点的。”
在随后的观察中，我发现，本来与同学谈笑风生的小豪一见我就拘谨了；我有意去参与他所在的小组的活动，擅长交际的小豪却格外地“规矩”了。“是不是母亲的‘交底’让小豪有了负担？”我的心里惴惴不安。
缘 由
来到小豪家，是小豪妈妈来开的门。她的脸上还有未擦去的泪痕，神情很无助，屋子里看上去很狼藉，餐桌上的碗筷都还没有收去，地上还有些玻璃碎片。也许是知道我的到来，父子两人已不再交锋，一人一个沙发，气呼呼地坐着，俩人的手背、胳膊上都有明显的红印。我先和小豪爸爸打招呼，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我又转向小豪，我问他：“小豪，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去问他，我也搞不清楚他今天哪来那么大脾气，我还没吃完饭呢，他就开始吵我了！”小豪仍然气呼呼的说。“你还好意思讲！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再看看你的学习成绩，你，你，你现在是怎么搞的？！”小豪爸爸的火气大了起来。“小豪爸爸，你先别急，咱们慢慢说。”我连忙说道。
原来，工作繁忙的小豪爸爸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今天终于得空回来休假。满心欢喜的父亲早早做好了晚饭等小豪回家，没成想，迟迟晚归的小豪见了父亲爱理不理的。晚饭后，父亲强忍着不满和儿子“谈心”，可谈了很久也不见儿子反应，儿子还满不在乎地打起了手机游戏，气不打一处来父亲在抢夺手机时又发现了儿子几张不及格的试卷。终于，怒不可遏的父亲就动起手来，牛高马大的小豪也不甘被打，于是和父亲扭打在了起来。父子俩都火气很大，母亲在一旁吓坏了，情急中忙向老师求助了。
矛 盾
我先把小豪拉到一边，轻声地问他：“小豪，说说你心里的想法？”小豪似乎好大的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我爸每次回来就是看我不顺眼！他根本不关心我的生活，他只知道问我的成绩，要求我要样样领先，只管讲他的道理。我一争辩，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训斥我，把我当做他的员工一样对待。每次都这样，以前我都忍着，今天他又动了手，我实在忍不住了。他那种态度对我，我就是很不开心……”我没有打断小豪的话，让他慢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听起来他对父亲还是怀有一些怨气的。
等他说完了，情绪也不太激动了，我说：“小豪，那我们试试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爸爸，辛辛苦苦工作后回到家，看到儿子对自己不理不睬，与长辈谈话时还在打手机游戏，又看到几张满是红叉的卷子，你会怎样呢？”小豪不响了，半天才涨红了脸说：“那他好好说嘛！”“可是如果说了很久也没什么效果呢？”我追问到，“那，那我也不会像他那样。”“好，如果我们不希望家长这样对我们，那我们更不应该这样对他们啊！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不可以坦诚对他们表明态度，而不是动手扭打在一起呢？”小豪默默点了点头。看到小豪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对父亲动手，我很欣慰。在请他出去对父亲道歉后，我说：“已经很晚了，还有没有功课要完成？不论怎样，我们都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好吗？抓紧完成作业，早点休息吧！”
化 解
待小豪在自己房间里安静地做作业后，我回到客厅与小豪父母聊了起来。小豪父亲感慨道：“管理一家大公司也没有教育一个孩子难啊！”我说：“是啊，管理和教育都不容易，那您是怎样管理好公司的呢？”小豪父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需要管理的策略，还要了解员工，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对呀，您要了解您的员工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那您是不是也同样了解您的儿子呢？”“了解啊！小时候我天天带着他玩，他又乖学习成绩又好，我真为他骄傲！一直到初中毕业了我们的关系还很亲密，想想那时真是快乐啊！”父亲高兴了起来。“那现在怎样呢？”我追问道。“唉，这两年公司扩大了，业务太忙，别说和他玩，连回家都没空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想抓紧时间好好“教育教育”他，谁知道这孩子不仅不听还总是不搭理我，连性格都变内向了，话也不愿意讲。”“可他在学校是很开朗，很活泼的，和老师、同学的关系很融洽啊！”“是那样的……？是我对他太严厉了？我不太了解他了？”父亲沉思道。
看到父亲已发现孩子的变化和自己的行为有关，我适时地提醒他要及时改变想法并付诸行动，要尽力避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法，遇到困难时应该及时交流以寻求对策。
反 复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欣喜地看到小豪的学习更认真了，与同学交往也更积极了，见了我还主动谈起父亲又开始每周陪他打网球了。暗自高兴的我也时常在班级中表扬小豪的进步之处。看来小豪父亲是改变了许多。
没想到的是，期中考试后不久的一天早晨，等在校门口的小豪爸爸老远就向我招手。他神色疲惫的告诉我说小豪昨晚一夜未归。情急中的我急忙请他诉说详情。原来，为多与小豪交流，父亲推脱了许多工作和应酬；为缓和彼此的关系，父亲忍着严厉尽量迁就着满足小豪的意愿。近两个月以来，家庭是和睦了，小豪的情绪也不错。但是，小豪总以上课辛苦为由，回家就要先玩会儿电脑游戏，周末打网球总要打到精疲力竭。这样，学习的时间就少了。说多了怕他嫌烦引起争吵，不说又觉得不应该。在犹豫彷徨中迎来了料想中的不理想的期中考试成绩。望子成龙心切的父亲忍不住了，昨晚的父子谈话才十分钟，小豪就起身而走，连拖鞋都没有换。倔强的父亲却坚持不找他，可一夜过去了，仍没有小豪的消息。听到这里，我一面安慰父亲不要着急，一面赶紧联络班级中小豪的“密友”们打探消息。很快，得知小豪昨晚向同学借了钱在小网吧呆了一夜。我和小豪爸爸急忙赶到网吧，看到小豪趴在污浊的桌面上昏睡着，一直对孩子很有怨气的父亲心疼地流出了眼泪。
坚 持
安顿小豪回家睡着后，我请小豪父亲简单写出“小豪六年后（即：大学毕业）的情景”。小豪父亲的描述：大学毕业，最好是重点大学；继续深造，最好是已考上研究生；有很好的同学圈子，最好还没有谈恋爱；身体健康，热爱师长。然后，我又请小豪父亲写出“小豪两年后（高中毕业）的情景”。小豪父亲写到：考上大学，健康快乐，与父母关系亲密。接着，我又请小豪父亲写出“小豪的前景如何实现？”。小豪父亲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后写到：自己刻苦努力，家长关爱体贴，老师关心帮助。然后，我又请小豪父亲列出“小豪在实现前景中遇到了困难，家长该怎么办？”。小豪父亲沉思许久后对我说：“这该从何说起呢？”“越仔细越好！”我鼓励道。小豪父亲认真地写了满满两页，看着父亲对儿子饱含期望的话语，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可以给小豪看看吗？”我试探着问。“可以，可以。谢谢老师帮我理清了思绪！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我才发现，自己只关心要孩子获得成功，却忘记了他会遇到许多困难，家长理应想方设法和他共度难关的！”小豪父亲激动地对我说。
本以为要迎接一顿拳脚功夫的小豪，在看到父亲写的帮助措施后，忍不住地抽泣，哽咽起来：“是我不好！我要更加努力的！”“怎么努力呢？”我不失时机地问道。“这，这……”小豪有些犹豫。“那，我们也给父亲写一些话吧！”我提示到。我请小豪也写出“小豪在实现前景中遇到了困难，自己该怎么办？”。然后，我请父子俩坐在一起，肯定了父亲今后不仅要关心小豪的考试分数，更要关怀小豪的生活，尤其要耐心帮助小豪克服生活学习中遇到的困难；同时，指出了小豪在困难面前有逃避而不是与家长老师一起克服的缺点，肯定了小豪能知错就改逐步追求进步的优点，希望小豪今后能严格要求自己。最后，我们共同制定了一份约定：《如何努力实现小豪的前景》。
成 效
在后来和小豪父亲的交流中，我们谈论最多的是小豪补习功课中遇到的难题。有时我还是很不放心父子之间的关系，婉转地问到：“小豪在家还好吧？”父亲开心地说：“小豪也有畏难、懈怠时，但我认真或是调侃地说‘我们的约定怎么办啊？’时，小豪总会勇敢地说：我们一起解决遇到的困难。”
两年来，善良开朗的小豪一直是同学喜欢的好伙伴。以前，他是大家游戏和开展课外活动的热心支持者；后来，他更是大家学习和解决生活难题的得力助手！有了小豪班长，班级中总是热情洋溢、活力四射。至今想起已在大学发奋勤学的他们，我的心里还是热哄哄的，很想去看看……
反 思
1、家庭教育指导一定要获得家长和学生的情感认同
教师作为“第三者”涉入很具隐秘性的家庭，本来就具有很大的风险。若交流不当，往往会指导无效，甚至会令家长反感，进而影响到学生对教师的认同。尤其是遇到类似“小豪家”的情况，教师处于家长和学生的矛盾之中。化解他们的情感纠纷时，就不能仅仅以对错来简单判断，而应该先以急切关心双方、认同他们的情感表露开始，细心的、逐步的打动他们之后，再开展相关的指导活动。像“小豪家”的情况，教师在得知家长的困难后放下手头的工作、牺牲休息的时间，首先关心家长和孩子的身体和心理感受，理解双方的苦衷，完全以帮助对方为己任。这，深深地打动了家长，取得了家长的信任。同时也获得了学生对老师的情感认同和信服，双方都更加愿意在老师的帮助之下解决矛盾和问题。
2、家庭教育指导重在“指”和“导”，尽量避免空泛的经验之谈。
家长总有自己的教育经历和感受，其中的对错利弊于其小环境和个体在短期内是不易觉察的。教师若简单的予以指出或断然否定，往往会令家长难堪或“内心抗拒”，导致家庭教育指导行为失败。像“小豪家”的情况，父亲疏于关怀孩子而不知，强求分数而没有帮助孩子解决具体困难，但是家长关爱孩子期望孩子的用心良苦；孩子对家长疏忽自己心中有怨气却又不会表达，孩子的畏难、懈怠等缺点客观存在又无力独自克服。双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而是在特定的情景和感受中认不清“理”在何处了。这就需要教师及时运用一些教育心理学的原理和工具来巧妙地帮助家长，让家长自己发现自己的失误和不足，自己感悟后及时矫正自身的教育行为。
3、家庭教育指导贵在家校互动，形成合力，共同促进孩子的进步。
随着社会竞争的日益剧烈，现在的家长常常更多关注孩子学业情况，而较少关心孩子身心健康的发展、意志品质的形成；或者如“小豪家长”因工作等关系，对子女的教育疏于关心。对这些无力管教孩子的父母；又或者过度宠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班主任应当尽可能深入到家庭中，多方了解现象背后的原因，发现家庭教育中无力解决的“心病”；通过及时的交流沟通，使家长、学生双方都感受到被尊重、被信任；帮助家长顺利与孩子沟通和交流，鼓励孩子努力克服缺点，树立自信，更快地进步！家庭教育指导贵在家校互动，形成合力，只有家校互动，共同协作，才能实现教育的合力，促进孩子的健康成长。